满城年俗(二)

发布:
保定市满城区政府
时间:
2019-01-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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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杀猪

每年腊月二十前后,村中就立起杀猪锅,三五个杀猪的师傅搭班,为大伙杀猪,原先多是攒忙,在主家吃顿肉、喝顿酒。后来开始收取劳务费。2000年后,一进腊月人们就开始杀猪,主要是掉片卖,自己留的并不多。

5.买年货

进入腊月,人们就开始盘算购买过年的用品,如一家人的衣服、鞋,以及果盘、饰物等日常用品。尤其到了腊月二十三(小年)后,卖春联、年画、中国结、大红灯笼的,卖瓜子、花生、开心果等干果、糖果的,把市场衬托的红红火火,家家户户赶年集、买年货,充满了喜庆氛围,人们还买鞭炮、请门神(秦琼、尉迟敬德)、灶王爷等。

附:(三)使碾子,蒸年糕

小时候,我们队里没有几家有碾子,仅有的那几盘碾子一进腊月就变得格外忙。所幸的是,我家就有一盘。

进了腊月,蒸年糕是必需的。这就得先用碾子把原材料——煮过的玉米粒、泡了一宿的黄米碾碎,乡亲们称为使碾子。因为我家有一盘碾子,来问碾子的乡亲络绎不绝,母亲便忙了起来。

早上刚刚起床,便有三婶子二大娘等急慌慌地来家里,问母亲哪天碾子有空,自己想哪天使碾子碾糕面。母亲便一一记下:阶台上三婶子家十一、北头二大娘家十五、大嗓门二嫂十六、南头三侄媳妇十七……这些问好日子的人们便满意地走出去,但边走边回头还一再叮嘱:他大嫂,可别记混了,别再应给别人啊!母亲便说:二婶子,忘不了,我这小本上记着呢,保准能让你老碾糕面,蒸热腾腾的黄面糕!

问早的,能按着个人所定的日子使碾子,问晚的一看,那日子早有人占了,只能让母亲再给倒腾倒腾。母亲拿出那个小本,仔细琢磨,想尽力安排大家都满意。但有一次,北坡上三奶奶来问,她想腊月二十以后再使碾子蒸糕,可二十几的日子已经安排到了二十八,二十九、三十也就太晚了。母亲说:“初四初五这两天还没人用,要不然你老就选一天。”三奶奶很为难地说:“侄媳妇儿啊,不瞒你说,我不敢早蒸啊,你说你那五个弟弟,哪个是善茬?都小狼羔子似的,一吃敢吃半幢。我这么早蒸,到过年时一块也没了。”

这确实是个事儿,那怎么办呢?自己家不称别的,就一盘碾子,一年就这一次磨糕面蒸年糕,都乡里乡亲的,可要尽量让大家满意啊!母亲想了想,忽然有了主意:“这样吧,三婶子,我家定的二十蒸糕,我们原打算磨了糕面还磨点别的,我们就不磨别的了,咱们赶早点,把咱们两家的糕面磨下来再说。你们先来,你看怎么样?”三奶奶喜出望外,连连夸母亲:“要不说人家识文断字的老师,办出事儿来,跟咱大字不识一个的就不一样!”

就这样,碾子的问题都顺利解决了。

过年使碾子,都是队里出小毛驴给拉磨。平时农忙时,这些毛驴驼粪拉车耕地,省了不少人力。到了腊月,小毛驴没活了,却又能为家家户户使碾子拉磨做贡献。早上,使碾子的人家去饲养棚牵驴,饲养员三爷千叮咛万嘱咐,把每头驴的特点给拉驴的人说了又说:这个爱尥蹶子,不要打;那个挺好用,不打就走……等拉驴人走出好远,三爷还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,眼里充满了爱怜和不放心。

磨糕面,也是个技术活。玉米粒煮过有水分,黄米泡过也有水分,寒冬腊月,滴水成冰。有时候,把原材料倒在碾盘上,碾陀和碾盘打滑不转,冻住了。这时候,还要把原材料收起来,找一点干粮食先碾。等到碾子有了一点温度,太阳也出来了,再倒上继续。腊月二十这一天,我们赶上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,三奶奶家的糕面磨得异常顺利。他们收拾完,父母便把我家的玉米、黄米赶紧倒在了碾子上,蒙着眼睛嘴里带着夹板的小毛驴便拉着转了起来。

饱满的玉米粒和黄米一点点被碾碎,等都碾成了面,母亲便一箩箩收下来在墙角的笸箩里筛,筛下去的是更细的黄橙橙的面,箩里剩下的再倒回碾子上继续碾压。在这个过程中,毛驴是不停下来的,也就是说,母亲边快速地收,筛后再快速地倒回去,并且,哪个是没筛的哪个是筛过的分得清清楚楚。就这样,像工厂有序的流程,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碾盘上的粗面渐渐减少,笸箩里的细黄面渐渐增多。

“卸牲口了——”三爷透着急迫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山庄。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到了正午。按规定十二点卸牲口,小毛驴该回家吃饭休息了,可我们还没有磨完。这时,小毛驴听到三爷的喊声,停下脚步,像是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召唤。半天的辛劳,半天的委屈,一下子释放出来,仰天长啸,声音气壮山河,震得东山“嗡嗡”作响。我很震惊,半天都这么任劳任怨温顺的小毛驴,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!

父亲说,卸吧,要不然它也不好好走了。剩下的咱们自己推两遭就行了。脱开缰绳、摘下眼罩和夹板的小毛驴,四蹄踢蹬了几下,抖抖身子,大踏步地朝着饲养棚走了,让我这送它的人一路追赶,都没能撵上。追到饲养棚,正见它对着三爷甩尾巴抖身子打响鼻,用头来回蹭三爷的身子,三爷爱怜地抚摸着它的脊背,真像母子重逢一样!

糕面终于碾下来了。父亲用头顶着盛面的大笸箩回到家,母亲已经先到家正在烧火,父亲站在灶边等着锅开撒面,盛着黄灿灿面的笸箩摆在地上。

水开了,掀开锅,顿时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在空中。锅中驾着用秫秸秆穿缀成的篦子,看着异常结实,只是杆与杆之间缝隙大。父亲先把煮好的红小豆大枣一把把撒在篦子上,顿时,那些缝隙不见了。

然后,就是撒面。一瓢瓢的面撒下去,要来回掂掇着撒,不仅撒得均匀,还要等水汽上来,哪里水汽上来哪里的颜色就变深,这样再撒面,不然,就要等一等,否则不透气不容易蒸熟。母亲烧火也有讲究,火要燃遍整个锅底,让每一处都能均匀受热,这样篦子上的面也才能均匀受热。就这样撒了一层又一层,水汽不断地越过一层又一层。当笸箩里的面全部撒进锅里时,父亲松一口气,擦擦额头上的汗,盖上秫秸编制的拱形的大蒲盖。

撒面的可以休息了,烧火的还要加紧烧啊!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,灶膛里时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,年糕的糯香味也越来越重的弥漫在蒸气腾腾的房间里,使得我们三个小孩肚里的小馋虫时不时探头探脑了。 终于,要掀锅了。顿时,蒸汽更浓重的弥漫了整个房间,屋子里的人模糊起来。等蒸汽稍稍升腾开来,父亲便把篦子两边的拎绳扒拉出来,把锅边沾着的面用铲子铲掉,用力一拎,篦子已经落在了锅台边,松开绳子两手托住篦子底部,猛地一起,迅速反扣,一块圆圆的、厚厚的、弥漫着糯香、栆甜的圆柱体的黄橙橙的年糕就做成了。

“啊!我要吃年糕!我要吃年糕!”我们高兴地跳跃着,父母说别急,一会吃。中午饭到了,年糕就着炖白菜。新蒸出的糕,其甜美糯香的口味,岂是我的拙笔能形容得了的?但那糕。只是切了边边角角,等到晚上,凉的差不多了,糕很挺括了,父亲再一刀刀切成大的方块,然后,再把每一方块分别切成片。

在随后的腊月以及正月里,年糕,就成了饭桌上一道必不可少的美食。她寓意我们的生活步步登高。可不是嘛!看看现在的人们,不正是一步步在走向更富足更美好的生活吗?

(杨磊霞)

(四)杀猪、灌肠子

提到杀猪,小时候那是一个非常隆重的仪式。谁家杀猪,必定有很多人去看热闹。但是当有了一定阅历和多角度思考问题的方式后,现在想来,对生命,尽管是一个猪的生命,无情地杀戮后作为人类碗盘里一道美食,也是很残忍的。难怪过年杀猪时,与自己家那头猪打了一年交道的主妇们不忍上前去看,躲在屋里偷偷掉泪。记得结婚后,婆婆杀公鸡时,她都要对着灶台拜了又拜说:“公鸡公鸡你别怪,你本是人一道菜”。现在越来越兴起的素食生活,我想也是对低等动物生命的一种敬畏吧!  

不过,我这里只是想再现那时候的过年习俗,如有违和感敬请宽谅。  

那时候养猪,就是为过年准备的。如果谁家养着猪,腊月里是必杀的。过年时伙食如何,杀猪与否,那是有本质区别的。腊月出头,就听到村里时不时猪的嚎叫,声嘶力竭。这时候,大家就顺着叫声找到这户人家,果然,屠夫已赤膊上阵,院里一口巨大的铁锅,用几块大石头稳着,锅里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,主家还在用水桶往外拎开水,灶膛里的火红彤彤的燃烧着。  

经过道道工序,一个经过刮毛、开膛破肚的猪已被悬挂起来。这时人们开始评头论足,甚至用手量量猪肉有几指膘,如果能达到四指膘,主人的脸上乐开了花,看客们也充满羡慕。  

在这样一个隆重的时刻,当天的午饭颇有讲究。除了招待屠夫外,还要把本家的大辈、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请来一起吃这顿饭。家里的主妇上上下下端上拿下地伺候着,小孩子们更是要退避三舍。等客人们都吃完退去,孩子们一拥而上,这时候主妇吆喝一声:“一边去,等给街坊邻居们都送了你们再吃”。孩子们只好伸伸舌头咽口唾沫一边等候。  

主妇掀开那个七印或八印大锅盖,孩子们傻眼了:“哇!还有这么一大锅呀?粉条白菜肉片子,好香啊!”  

于是,这些孩子们充当了使者——给人送杀猪菜。我就曾充当过这样的使者,我们家也享受过人家送来的杀猪菜。  

母亲盛满满一碗杀猪菜,拿上两个馒头或两角饼,然后嘱咐道:“好好端着,别洒了,这碗给阶下三婶子送去。”  

等差不多一个庄的乡亲们,什么北头六叔、南头三婶、阶台上三爷、河套里四奶奶……都吃上了我们的杀猪菜,母亲把锅里的菜重新烧把火,给我们端上来。啊——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香的美味!那平时吃着“格叽格叽”的大白菜梆子,此时让肥肉片子拿捏得柔柔顺顺滑滑腻腻,香得要栽跟头了!杀完猪,选个日子,煮骨头了。  

大大的七印锅,文文的干柴火,开锅后拿沫,花椒大料肉桂等各种调料下锅。小火慢慢的煮,从早上煮到下午。屋里的香味,飘到了院里,院里浓烈的香味,飘到了街上……于是我们那小小的村庄上空弥漫着煮骨头的香味,人们走过,吸吸鼻子:“怎么这么香?谁家煮骨头呢?” 

现在天天吃肉的人们,感觉不到香。一月不吃可能吃出点味道;一年不吃肉,会更香。而我们那时。一年不吃肉可能夸张,但一年不吃排骨,那绝对实事求是。然而这一天,猪骨头是用自家粮食喂了一年的猪剔下来的,又用大锅慢火炖了多半天,你说那味道、那成色、那妙不可言的感觉,你能说得清?反正我面对如此的美味,感到词库里的任何词都难以表达难以描绘!  

骨头煮完,就有了老汤,趁热打铁,灌肠子蒸血糕吧! 

母亲把猪肠子拿到村里的小河沟里,反复的洗啊搓啊,用一根筷子插进去慢慢褪过来,肠子便翻了过来,肠里子上沾满了丝丝络络的白油,母亲一点点把它们揪下来,拿个小盆,里边放上苏打或碱面反复搓洗,这时,那一根根的肠子白粉滑嫩,母亲还不罢休,再把醋放进去,再反复搓洗。最后,用流动的清凉凉的河水反复冲洗。河水冒着白烟,我着急的催促母亲:“妈,咱们回家再洗吧,太冷了。”母亲指指河水:“你试试,水特别热乎!”我试探着把手伸进去,可不是嘛,水里真的是热乎的,但出了水面,手冻得就不行了。  

搁一些煮了骨头的老汤,放上自己家磨制的红薯团粉,从剁好的肉馅盆里挖上点肉馅,再放上干香菜(那时候没有大棚里种植的反季蔬菜)、葱丝、姜末,然后拿来香油瓶子掂量掂量,平时都是用筷子点一下,今天豁出去了,倒一下吧,但刚刚出来就忙停下了。搅拌均匀,干稀恰到好处,灌肠子的料就算配齐了。  

先绑紧肠子的一头,用小漏斗从另一头插进去,用勺子一勺勺地注进肠皮里,肠子拐了几个弯,登时鼓崩起来。灌得不要太满,防止崩漏,然后再绑紧。一根肠子就做好了。  

一个人灌,另一个人煮。别看煮。学问大着呢,可不是烧开水扔到锅里就行。那时候,我们家常常是母亲做肠子,父亲煮。刚开始没有经验,常常是煮一锅粥。后来,反复实践反复琢磨,总结出了一套经验:水要似开不开,千万不能大开,否则,瞬息就崩,里边的料会搅和的满锅都成了混汤。如果水开了,就要打上点凉水。边煮边用小擀杖向着一个方向涌一涌,不要用勺子铲子之类的搅拌,否则也容易煮烂。再说生熟,那时没有钟表,没法记时间,父亲常常在拿不准生熟时,找一个小白草棍“嘭”的一下扎进去,如果小孔处很淡定没有汁液流出,这就应该是可以出锅了。  

灌半天肠子,父母都累得腰酸背疼,晚饭都不想吃了。可我们三个小孩高兴啊,这一顿可以足足地吃个肠子饱,再说有个别煮崩的,也不便于保存,父母就随我们去了。正宗红薯团粉的劲道,骨头老汤浓厚的香味,还有少许肉馅,各种调料的综合运用共同发力,使得小小肠子的味道变得那么不一般,嚼在嘴里,真有做一回神仙的感觉。现在回想起这种味道,恍如隔世,在以后的岁月里,再也难以找回来。“猪身上到处宝”,这话一点不假,除了它的主产品肉、骨外,猪头猪耳猪杂碎样样是宝,就连猪血还能蒸血糕呢!  

杀猪时接出来的那盆血一直放着,这时搁上点老汤,放上玉米面,兑少许白面,加点葱姜和面,放在箅子上蒸出的血糕,是难得的美味。等正月十五前后,炒了茶面,熬一锅茶面粥,把血糕切成薄薄的片,在油锅里煎一煎,两相组合,妙不可言啊!

写着写着,我的口水竟流了出来……

(杨磊霞)